新宁五中蒋双捌
夜深了,肚子有点饿,就到冰箱里想找点什么来吃。很凑巧,竟然翻到了几个糍粑,正愁不好弄来吃,妻子说:那不是有烤箱吗?——我就是这样一个马大哈,家里有了烤箱竟然都不知道,于是拿出糍粑来,在妻子的“指导”下,把糍粑塞进烤箱里。烤熟后,慢慢地品尝起来。
于是,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小时候有关糍粑的往事来。
“腊月二十八,家家打糍粑。”记忆里,舂打糍粑是大人的事情,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就在簸箕边帮着揉捏着糍粑瞎忙乎,吃了“汽水粑粑”(蒸桶里最后的一盆糯米饭打成的糍粑)后,我们的脸上也被恶作剧的婶娘们弄得满脸的白粉了——就这样,我们慢慢地长成了能握粑锤的男子汉。
而最让我不能忘怀的是那时节的烤糍粑。
正月初七八拜完年以后,母亲就会带着我们满大山里去扯“石岩茅”(一种长在石头或潮湿地面的青苔,用作育秧保暖。)因为路远时间长,午饭就带着几个糍粑和几段腊猪肠子。肚子饿了,就在山里避风的地方生火烤糍粑来吃。
在火里烤糍粑是很有讲究的,必须是在火屎里才能烤好。如果是在明火里烤的话,烟熏火燎的,不但烤不熟,半生不熟的还有一股很浓的“烟火气”。在火屎里烤,那就不同,但也是很要有细心的:用两根生柴棍(在家里可以用铁夹),架在火屎堆上,看火势的大小,不时地翻动着糍粑,以便两面受热均匀,以免一面烧焦了而另一面却还是生的。所以,这是个耐心活,性急不得的。
当糍粑烤到一面发出“吱吱”声响的时候,就要马上翻到另一面,以免受热的这一面烤黑。翻过另一面再烤,慢慢地,糍粑会被汽水鼓胀起来,像一个大面包。到一定时候,汽水会冲破糍粑的外皮,“噗”地一声,糍粑就瘪了——这期间,腊猪肠子也趁空烤熟了(也只能像烤糍粑一样,在火屎边烤)——甜甜的糍粑、香香的猪肠,“渴时一滴如甘露”,饥肠辘辘的时候,哪里有这种惬意的午餐啊!
记得有一次,表妹来我家拜年,她那时应该才十来岁的样子,晚上烤糍粑吃的时候,我问表妹要哪一个,表妹指着那个宽点的说:我要这一个。她就很仔细地看着我把两个糍粑放在火盆上用铁夹烤,担心我调换了。我在铁夹上不停的翻动着糍粑,她眼睛盯得紧紧地,不时地说:这个是我的!烤熟了以后,我把糍粑放上白糖折叠起来,她哪里还分得清哪个是宽的哪个是窄的,急得大哭起来,哭着向她的姑妈“告状”说我欺负她——几十年来,我还笑话表妹小时候只认糍粑的宽窄而不分厚薄的童真……
那份童趣,既见证了我们兄妹的友情,又成了我们一生最美好的记忆。
今晚烤箱里的糍粑,虽然也烤熟了,却没有了小时候在火屎堆里烤出来的蜡黄和柔香。我在咀嚼糍粑的同时,也在咀嚼着五十多年来的生活:如今,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们,没有了饥饿和辛劳,可是,他们有像我们孩时的那种生活的体验和乐趣么?